2016年4月3日,在新疆和静县铁道兵烈士陵园,来自全国16个省市的81名铁道兵战友翻越天山,自发相约而至,共同祭奠当年在南疆铁的战友亲人。
2016年3月31日, 从湖南怀化开往新疆乌鲁木齐的列车上,潘先海靠着车窗,望着的荒漠和远处连绵的雪山,长久地出神。
第一次来到新疆的妻子和女儿,一上兴奋地用手机拍着窗外的美景 ,而老潘心里热切惦念着的却在更远的地方——那条留下他青春和汗水的南疆铁、那些长眠在那里的战友;
还是16年4月2日,家住五家渠市的张宪英带着两个妹妹赶到乌鲁木齐,登上了去南疆库尔勒的“南疆之星”列车,清明节前,她们要去祭扫埋骨南疆40年的大哥;
1973年,、国务院、决定,在新疆修建一条贯通吐鲁番至库尔勒全长476公里的南疆铁。这是一条在中国铁建设史上极少的连续大坡道铁,由海拔800米升高至3000米再降为1200 米,全线公里,其中咽喉地段的奎先隧道修筑在海拔 3000米的冰达坂上,长达6152米,是中国海拔最高最长的隧道之一,共有8.4万人参加了建设。
1974年,大张伟经纪人刘迎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五师、六师和四师的十九团、二十团、铁道兵机械团、直属通信工程营进入新疆,承担起修建南疆铁的光荣任务。
2015年南疆铁新线开通,铁道兵们当年修建的南疆铁如今已经停用。为了让妻子、特别是马上要出国的女儿看看当年铁道兵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奇迹,潘先海决定坐汽车沿着当年的南疆铁前往库尔勒。
“我对女儿说,你一定要在出国前来看看爸爸曾经战斗过的地方。”在海拔接近3000米的老南疆铁巴仑台站,潘先海的女儿呆住了:“爸爸,这么荒凉的地方,你怎么呆得下来?!”“那时候年轻啊,就想把南疆铁快快,根本不觉得苦。”潘先海边说边,捧起一把泥土,把脸埋在土里深深地呼吸,一旁的妻子和女儿静默地看着这一幕。
“兄弟,我来看你了,你在那边还好吗?”随着一声呢喃的低语,潘先海把自己的右脸贴在了冰冷坚硬的黑色大理石墓碑上,那写着战友的名字——董明发烈士。
“明发的时候已经接到退伍的通知了,没有想到在爆破的时候走了。我抓着他的手慢慢地凉了……”40年过去了,这个冰冷感觉一直留着潘先海手心里。
在和静县烈士陵园,还有他熟悉的另外两名战友,“40年了,想说的话太多,从出发开始,一上想了很多,但到了这儿,却说不出来了。”潘先海用手揩去眼角的泪水。逐一在每位战友前默默伫立。
陵园的另一角,张宪英带着两个妹妹,跪倒在大哥张宪民烈士的墓前,“哥哥,40年前您走的时候告诉爸妈,修建南疆铁是为新疆人民,是孩儿的自豪,两年后就会回来。可两年后,同去的45名战友44人都回来了,就是不见你的踪影,爸爸妈妈望眼欲穿,也没有把你盼回来,爹娘的心都要碎了,咱家就你一个儿子啊!爹娘把你养了18年你就这样的走了……”
看着这一幕,59岁的五家渠市铁道兵联谊会会长刘波禁不住泪水长流,他告诉记者:“1975年8月至1977年9月,由我们五家渠建设兵团农六师1000人,组建了民兵营,参与打通南疆铁奎先隧道的任务,我们的3名战友黄冬轩、张宪民、孟兆民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。当我们得知烈士的遗骨迁移到和静县后,民兵营的37名战友全部赶了过来。”
“!”随着铁道兵协会和静分会会长张正红铿锵有力的口令,80多位铁道兵老战士们举起一面铁道兵旗帜,齐刷刷举起了右手,向人民烈士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。
“当年,我们都是十岁的青春年华,有许多美好的理想,而今我们儿孙满堂,享受着天伦之乐。而的战友,留下了无尽的遗憾……”张正红说。
记者在陵园的一块墓碑上看到这样一句话:“你的血肉已化作天山皑皑白雪,你的筋骨就是那天山万年青松,你的军魂挺拔成天山铮铮脊梁。”
“您是30团的小海子吧?”“您是张科长?”已从和静县商业系统退休的海腾飞和从河南洛阳赶来的张抱头痛哭。“这一别就是40年啊。”“我们都老了。”
在曾经居住和战斗的地方,老战士在废墟中寻找着当年的足迹。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头、一个在沙土中露出半截的搪瓷缸子……每发现一件东西,都引起老战友们的一片惊呼。一声汽笛,当看到隆隆“巨龙”穿越在天山腹地、脚下,老战友们纷纷举起相机,那份兴奋和喜悦让他们仿佛回到了曾经火热的艰苦岁月。
“当看到烈士陵园里塌陷、破旧的墓地时,很多老战友们放声大哭啊,我那会儿真的了。”作为铁道兵协会和静分会负责人,张正红下决心做一件事情,要和新疆的老兵们一起努力,申请建起一个烈士陵园,把长眠于天山深处的烈士遗骨全部迁移到陵园,建成当地的红色教育,也让来祭奠战友的老兵们不再东奔西颠。
“仅仅一年的时间,迁入陵园的烈士遗骨有150多具了,这是第一期工程。”康立成翻开一本记事簿,从岗位退休后,担任和静分会秘书长,和铁道兵有关的每一项事情他都记录的清清楚楚。
铁道兵协会巴州分会会长刘建军肃穆庄重、铿锵有力地唱完《铁道兵之歌》,转身走进了他办公室里间的屋子。
“这是军功章、通讯录、铁道兵的光碟。”刘建军抱出一个大纸箱给记者看,“我经常会拿出来看看。”
“1974年4月,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部队挥师大西北,承担起修建南疆铁吐鲁番至库尔勒段的建设任务。靠人挑肩扛,用了8年的时间,用鲜血和生命铸就了一条新疆连接南北疆的钢铁大道。”打开一本铁道兵画册,刘建军顿挫有力地念完了扉页上的文字。
18岁入伍,今年已57岁的刘建军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得多。“早晚两餐是包谷面糊糊,中午吃压缩菜,嚼碎了才能咽下。那会就盼‘八一’会餐,可以吃一顿猪肉白菜馅的饺子,很多人指甲都凹下去了。”
“我那会儿当卫生员,见过很多战士受伤和的场面。”说起难忘的记忆,这个黑脸壮汉禁不住有点哽咽。
“一个风枪班在隧道作业面上遇到了塌方,半边的石头都掉了下来,6名战友被埋了。第二天的会上,全连200多名战士面对着6口黑黑的榆木棺材脱帽致哀。我记得那天的早饭是洋葱炒肉和馒头,开饭号响了,没有一个人去吃。冰天雪地,在山脚下的烈士陵园,埋葬完6名战友,全连的人都了。”刘建军一声长叹。
“山沟里日日响着风枪声、爆破声,推土机的轰鸣声。每天的任务下达以后,完不成是绝不归营的。经常在晚上看见归来的战士,百十号人排着队,扛着工具,一个个灰尘蒙面、满身泥浆,那情景太寻常了。”
“奎先隧道没有打通的时候,里面整天烟雾腾腾。3000多米的海拔,空气本来就稀薄,有时候一个排的人都被熏昏了,另一个排的就又冲了上去。”刚刚过了60岁的海腾飞身体已大不如前。“像我这个岁数打过隧道的,很多人都落下了病根,有的早早就离世了。”
这些早逝的老战友们,他们不是烈士,他们不是英雄。在他们离开这支光荣的部队时,身上带着看不见的伤痕,最后在生命的末页用“病故”划上了句号。
“有一次在阿拉沟附近一个车站施工,我和3名战友要把长11米的水泥杆立起来,在安装信号设备。4个人中,两人扶杆,两人用绳子拉杆,水泥杆快竖起来的时候,拉绳子的战友控制不住,水泥杆倒了,杆底部从基坑中翘起,我的小腿被划破了,骨头都露了出来。另一个战友被杆上挂的东西砸到了嘴,掉了3颗牙。”40年过去,肖安树仍然清晰记得当时的场景。
翻过奎先大阪,南疆铁穿越在胜利大阪的牧区里。夏季,牧人的羊群如点点白走在广袤的绿色天空里。和静县胜利桥牧业大队里唯一的汉族牧羊人,就是一名退伍的铁道兵。
从浙江当兵的朱岩荣退伍后,与当地一名蒙古族女孩结婚,并把家安在了胜利桥。放下钢枪,他拿起了牧羊鞭。“30多年了,我一直守候在他们的身边。”在这个孤独的山沟里,朱岩荣说,“这里有我长眠在此的战友,我并不孤独。”
在和静镇察汗通古村一处戈壁滩上,村民韩新敢的家与和静县之前的烈士陵园仅仅百米之遥。因为在方圆几公里内没有住户,就一句请求,他义务了27年这座烈士陵园。“这里6名铁道兵烈士。”韩新敢说,“因为我的父亲曾经是部队的。”当和静县新建烈士陵园拔地而起后,他答应了当地民政局的邀请,继续着他的生涯。
再过两个月就要退休的肖安树,半辈子都奉献给了南疆铁。1984年,南疆铁一期工程—吐鲁番至库尔勒全线通车后,肖安树转业到铁道工程局,在山东、山西等地进行铁建设,3年后,他又申请调往南疆铁库尔勒电务段当了一名信号工。
“放不下的战友情,放不下我曾经流血流汗的这条铁。”肖安树小腿上这个依然清晰的疤痕,伴随着他走遍了南疆铁的每一个小站。
“现在南疆铁新线开通了,火车不走我们修建的这条铁,但是我们心里是高兴的,没有我们铁道兵的付出,就没有今天的发展。”说起乘坐“南疆之星”城际列车,海腾飞心情激动,“从库尔勒到乌鲁木齐4个半小时,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”
“我们一直关注着新疆铁的发展,现在新疆有高铁了,南疆也有电力机车了,铁修到和田了,将来还要修到格尔木。”刘建军如数家珍,“新疆铁的发展,我们付出得值。”
“我马上就退休了,正好在铁上工作了40年。我亲历了南疆铁最艰苦的修建,我也了南疆铁的变化,以信号为例,上世纪80年代,南疆铁信号的控制都需要人工完成,站与站之间的沟通需要事先打电话通报列车情况。现在,南疆铁实现了对列车的实时控制,列车运行到哪,什么时候进站,以什么速度运行,在乌鲁木齐和的调度中心都能实时掌握,信号控制全面转向信息自动化,这在当时是不敢想的。”干了一辈子铁信号工,肖安树情有独钟。
“除了泪水,还有微笑。除了遗憾,还有欣慰。为南疆铁建设的烈士们,当你们看到今天这美丽富饶的新疆,当你们看到今天新疆铁的发展,我想你们一定会欣慰的!”在祭奠讲话上,张正红地向三鞠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