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好听一点的话来说,义务营救溺水者和打捞溺水者尸体是这个退伍老兵如今的“新工作”,他甚至有个好听的头衔——广东省惠州市志愿者救捞队队长。但更多时候,刚下水救捞的赵喜昌会听到江边围观的人,齐刷刷地议论他是个“捞尸体的”。
“干救捞这6年,从来就没消停过。”站在东江边上一个只有4平方米大的杂物间里,赵喜昌一边整理绳子、网、线这些自制的“救捞器材”,一边憨憨地笑起来,“不过,我不在乎。”
6年前决定下水救捞,女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。赵喜昌虽说水性不错,但架不住年龄已经五十好几了,而且,他的脚被车碾过,腰还被重物砸成了5级伤残,“浑身都是伤”。女婿也站出来劝赵喜昌,打捞尸体在惠州是“不吉利”的,碰了尸体就会“染上晦气”,得用钱冲一冲才行。
一家人态度很:赵喜昌来惠州,“享享清福”就行了。
换上大裤衩、穿上拖鞋、背上装满救捞工具的军绿色大包,赵喜昌同样“倔”,他打电话到报警中心,脱口就问:“你们一接到溺水警情能不能马诉我?我免费去捞。”
有些半信半疑,他又带着当兵时获的一摞荣誉证书,和一张报道自己的绝技“水上漂了4个半小时”的,跑去了当地的志愿者协会。几天后,“赵队”上岗了。
水下情况复杂,花上好几个小时捞人是常有的事。有一回,在水下已经捞了几个小时的赵喜昌“累得慌”,他游向岸边想休息会儿,溺水者的亲人把他当成了“公家的人”,骂他:“你拿了钱,凭什么休息?还不赶快去捞人!”
别说溺水者的家属,每次下水捞人,总有人在岸边指指点点,露出“”的笑容,朝他挤眉弄眼:“老赵,捞了这么多人,钱挣够了吧?”甚至,在一次救人的途中,的协警来接赵喜昌,年轻的协警一边开车,一边回头问赵喜昌每次捞人收多少钱。
“免费。”被赵喜昌瞪了一眼的小协警把头转回去,小声嘀咕:“骗谁呢?”
女儿对赵喜昌的担忧也变成了现实。水下遍布石块和玻璃,夜晚看不清,赵喜昌有时候上了岸才发现,自己的腿被划了个大口子,血混着水,就这么顺着流到了脚板上。
身体上的伤总是能被家人一眼看到,但承受的和,老赵这么多年也只能和记者“倾诉一下”。一次,接到110电话后,赵喜昌撂下手中的事儿,就往事发地赶。一到河边,溺水者的朋友就冲上来,揪住他的衣领吼:“你们怎么才来?我朋友的命不要紧么?”说着,这个“急红了眼”的朋友对55岁的赵喜昌动起了拳头。
“有什么受不了的呢?”赵喜昌把结成一团的绳子慢慢地捋顺,毕竟,“大过天”。为了不漏接110警情电话,他的手机全年365天24小时开机,6年里,孙子被他忘在了校门口,大年初一妻子也差点被晾在大街上。
他时常想起2008年的一段往事,刚搬来惠州不久的他和女婿在江里游泳,不远处有两个小孩不幸溺水,赵喜昌救下了其中一个,另一个忙活了两个小时却没找着。没辙了,他上了岸。
不会专业的救捞技术,这让他“懊恼万分”。而打捞起孩子尸体的渔船挟尸要价的行为让他“一肚子火气”,在一片朝渔船大喊“快靠岸”的声音里,他跳进了河,冲到渔船,把孩子一把抱起带回了岸边。
“对孩子父母来说每一秒都是啊。”赵喜昌说,自己一直忘不掉溺水小孩的父母,在岸边,两个人跪着嚎啕大哭,用手劲挖地,鲜血直流。
这个从“雷锋团”走出来的老战士给自己下了死命令,哪怕是打捞已经死亡的溺水者,“一秒钟也不能等”。
每一次打捞起溺水者的尸体,他都会把这些“浑身污垢”、“满脸泥沙”的尸体洗干净,脱下自己的鞋子和衣服,给死者穿戴上。有的死者瞪大了眼睛,他就会轻轻合上他们的双眼。最后,再盖上块白布。
6年救捞工作,他救起30多人,捞起150多具尸体,成了“全国模范”候选人、“广东”十大人物,却也不经意地,被老年合唱团的人“排挤”,在过年时成了那个“不吉利的人”,他去朋友家拜年,别人甚至不和他握手。
这成了他的自嘲,曾有记者采访他,习惯性地向他伸出手,他却苦笑:“你想清楚了吗?我这手可是摸过的,他们都说不吉利啊。”
“我不救人谁救人?”明年就将步入花甲之年的他说,自己没有退休的打算,他想“能干几年是几年”,做到不能做为止。
对他而言,救人不止在水下。前几年,他一找着时间,就往东江和红花湖这些溺水高发地跑,给游泳的人发自己做的宣,顺便看看这些来游泳的人,救生圈带没带、大小合不合适、系没系绳子。而这个过程,他少不了受人“白眼”。
他口中的动力,听起来简单得有点难以置信:“要把死者尽快打捞起来。”当然,“能救上来一个就更好了”。
他的救捞队队友们都忘不了,一次在东江,下水几十分钟的“赵队”救起了一个溺水者,“七搞八搞”这个人“被搞活了”,吐了赵喜昌一身。
浑身“青一块紫一块” 的老赵站了起来,大声喊:“还活着!还活着!”(记者 袁贻辰)标签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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